饿死君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

【FGO】祝福


*平行世界的咕哒子和穿过来的安老师。ooc注意



新年钟声的尾音刚刚响过。

藤丸和一同过来的朋友互相问候过了,就打定主意要一个人回家。

是2017年了。几分钟前天上飘起了雪,她伸手接住了一片,是今年的第一朵雪花。落在掌心里倏地化开,凉得激起心底埋藏的兴奋。刚过午夜的街道漆黑如墨,只有每隔十数米立一盏的灯杆与常日无异,像晚上八九点时候一样地亮着。藤丸四下张望一番,见路上除却她自己再无第二人,两旁民宅也少有未熄的灯火,便大着胆子跑到聚光灯一般的光柱下面,小心又小心地在尚完整的薄薄一层雪上印下一个脚印。她今天出门穿着厚实的靴子,边缘圆润可爱,印出来的痕迹也叫人喜欢。

稍微慢点儿回去吧。难得环境这样好。小时候很喜欢这么干,长得大了就不太能在人前再做出这种举动,于是忍不住在旁边又多踩上几个。

藤丸不亦乐乎干着,直把平整的地面踩的一塌糊涂才觉出指尖发冷,忙把手揣进兜里。那里面除却她的手还有一张折起来的字条儿,是刚才在神社抽到的“大吉”。虽然跨年这天是一定会到神社参拜,可“大吉”的确是好多年没来过了。今天开心的事实在很多,藤丸低头冲着这一地纷乱的杰作,手指摩挲着尖利的折痕,不自觉翘起嘴角。

不远处的空气里炸开一串浑浊的咳嗽声。

藤丸惊呆了,在这本应只一人的,半夜的街道,原本那些可能被人发现的羞耻被漫上来的慌消去了。“有人吗……”她试探着开了口,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应,甚至自己越来越虚的声音能被人听到也仍未知,便只能靠眼睛来分辨。街对面的岔路口没有路灯,也没有什么可反光的物件。藤丸眯起眼,半晌盯出来一个不比米粒大的红色光点,不多时熄了,又归回不可视的无底的黑。她吞了口唾沫,笃定了这光景不会有车经过,就迈下步子,一步一步往前。鞋踏在刚积的雪上把雪踏实,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藤丸为这声响心颤,却也不知是这响动可怕还是对面的黑更可怕些。

又亮起一个红点儿。又灭了。

隔着还剩三五米藤丸就停下了,估摸着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以自己的脚力还能跑得开,就站定在这儿朝前看着。

对面又咳嗽起来,这次听着清楚一些。

藤丸壮起胆子上前一步,又一步,拿出来手机,打开手电筒应用,刺眼的光瞬间掀开了面前的黑幕布。

藤丸又吃了一惊。这儿坐着的分明是个小孩儿呀。心里顾虑霎时都消了,甚至还要嘲笑一番刚才那个险些做了缩头乌龟的自己。就问:“小朋友,这么晚了你还在这种地方干嘛?”这条路她常走,要是没记错,该是个附近居民堆放闲置物品的垃圾堆。

那孩子一开口又把藤丸吓一跳:“我没地方可去。”却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而是看上去十来岁的男孩子操着这样低哑的三四十岁男子嗓音着实令人吃惊。

安徒生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一来他说的是实话,反应过来已在这天寒地冻的破地方吃雪;二来他讲话一向如此,迦勒底上下无人不知,少年面大叔音,是众人心照不宣的槽点。

这在藤丸看来却是不言则明了:这个岁数的孩子,身上衣服污渍不少,就披一件单薄外袍,刚刚还在咳嗽,现在又这样嗓音说着这样话,竟然还一个人孤独寂寞地擦起火柴来了——一定是离家出走了肯定没错。瞬间就母性爆发,弯腰拉起对方手腕道:“不要愁了,姐姐帮你回家!有什么心结也别离家出走呀!”她已经做好打算,虽然警局有点儿远,要是能做得好事一桩也值了。

轮到安徒生懵逼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到底是他听漏了哪句话还是这女人脑洞太大?百分之百是后者了。登时就抽回手,还有了缩起整个身子的趋势:“搞什么!我可不是离家出走。”那种小儿科!

“不想回家吗……”藤丸犯了难,确实现在也相当晚了,不如明早再做详细计划。“那就来姐姐家里吧。”

这回藤丸再来拉他的手安徒生不再躲了,与其说是顺从不如说是放弃了跟着这人的思路考虑问题,虽然实则也不难猜。去这女人家里至少可能有床睡有东西吃,就不用在这垃圾堆受难了。

真乖啊。“我们先回大道上去。”藤丸牵着安徒生的手,朝着有灯光的地方去。“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她走到亮堂一些的地方停下,俯下身正对上安徒生的脸。

“藤丸……藤丸立香?”在这女人尚在灯杆下一个劲跺脚时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不能确定,况且根据安徒生对之前的回忆,他的御主并没有跟他一起出现在这个未知时代的理由。

“哎,你知道我的名字啊。”藤丸直起腰来。这小孩儿看来不简单啊。

安徒生还兀自疑惑着御主是什么时候和他一起传送来的,不过既然现状如此就一定具备合理性——也说不定是跟在后面传送来找他的——就他对御主几个月的观察来看。思及此安徒生老实地把心塞回肚子里,甚至有一丝一毫不必特意承认出来的快意。“快别装傻了。你不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那就快去休息,明早再联系达·芬奇传送回去好了。”

“是在玩什么游戏吗小朋友?”藤丸哭笑不得。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呀。等等他刚才提到了达·芬奇?

“……”安徒生不说话了。他看着藤丸牵着他的手,她的手背毫无遮掩地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每个毛孔都看得清楚。

藤丸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直怕手上被他盯出一个洞,忙松开手举到面前仔细看着,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我的手怎么了吗。什么都没有啊。”

安徒生愣怔着:“是啊……你手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啊?”藤丸发出一个困惑的音节。

街上一时间只有灯丝的声音了。




藤丸在前,少年在后。他的白袍袖子很长,她就把袖口攥在手心,引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话说小朋友,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两个人的脚步叠起来更沉重。藤丸耐心等着那个奇怪小孩儿答话。足过了几分钟,她听见身后的沙哑声音又响起来。

“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安徒生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身在一个未知的时空,他的御主并不知道他是谁——那剩下一系列跟在这关系后面的事情想必也无从得知了,唯一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也是这古怪御主。从他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软的情况来看,魔力的供应状况也不容乐观。还能让他怎么办呢。

忽然他前伸的胳膊向下滑去,是藤丸松开了他的袖子,随后又握住了他的手:“我家很快就到了。”言下之意叫他再坚持一下。很可笑了,他竟然要到被藤丸安抚的地步,这是真被当作孩子对待了。

可是他又不能冲着这个无知到令人发指的藤丸发难。所以安徒生只是稍微收拢手指,对藤丸的手作了一个小小的回握。




“你还在干嘛?”安徒生忍不住从藤丸背后探出头,到底要看看她需要几分钟才能打开自家房门。这人刚刚连续四次尝试手握钥匙插进锁孔,失败率为百分之百。

“这地方又没有灯,你、你再等一下呗……这不都在门口了嘛……”藤丸掐着嗓子讲话,嘴里出来的只有气音,身上直冒汗,连带着手里的钥匙也变得湿滑,“再说你就理解一下,怎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带男生回家……”

“!?”安徒生大跌眼镜,这女人刚才还一口一个小朋友,现在又这样,实际上是怎么看待他的?一回想起那个他认识同样也认识他的御主曾干出什么事,突然释然了。

“好嘞!”藤丸手下咔嚓一声,终于契合上了,再一转手腕,门应声而开。“请进吧!”和她预想的一样,因为出门时提前和父母打好了招呼,现在家的灯全部熄着,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安徒生迈进屋里,在玄关处脱下沾了雪水的鞋,赤脚上了台阶,打量这离门口最近的房间。长方的一张桌子,差不多够坐四五人,后面隐约能看出是台冰箱的影,桌上方悬下来三盏柱形的灯罩——身后传来落锁的咔嗒声,随后有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推着他往前去:“好啦,我们进去吧。”




在黑暗里撞了两回墙角后来了浴室。

“能不能直接睡觉。”安徒生揉了揉眼皮。折腾了这么久他从未如此刻般迫切渴望一张床。

“不——能。”藤丸不说二话直接将人推了进去,“不洗个热水澡你的感冒会更严重的。”

感冒——又是这个永远不会跟他沾边儿的小毛病。“我没有——”安徒生最后的声音被关上的门截断了。顶灯白花花照下来,四五平米的小空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他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脸上和外袍前襟都有黑黄的脏(大概是掉在垃圾堆时碰到的),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于是他插上门栓,一件件褪了衣服,把水龙头调成热的马马虎虎擦洗了一遍。

从浴室出来,安徒生循着亮光的方向找到了卧室,藤丸正蹲在地上铺床。

安徒生思考了两秒:“你们家没有客房的吗!”

藤丸刚好做完手上的事,闻声回头,见着安徒生还在滴水的头发梢儿,咧嘴一笑:“哎呀,你洗好了?”顺势就坐在刚铺好的被子上,一手搂着一个抱枕,一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过来坐。机会难得,我们来聊聊天嘛。”

这。这不就和那什么一样吗——安徒生腹诽,似乎不把那个象征女性密友的词说出来就可以抹消这个既视感。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在藤丸给他指好的地方坐下,等着对方打开一个话题。毕竟人在屋檐下。

“说吧。你想聊什么。”他已经做好打算,要是藤丸要求睡前故事,他就随便捞几则老生常谈的童话。

藤丸听他这么说,清了清嗓子。“老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你叫安徒生吧。也知道我的名字,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安徒生心里一个咯噔,看着老实本分的这个藤丸立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该说是狡猾还是好手段,藤丸的气势算不得咄咄逼人,可她看着你的眼神,就,就叫你觉得非要一五一十表白一番不可。

安徒生顺手抄起铺头的枕头朝藤丸的脸招呼过去:“别这么看着我。”

“哇——”藤丸一时没躲过,被对方正中了面门。方才对峙一般的氛围果然断了。藤丸揉着鼻子,委屈道,“好吧。随你喜欢。不过好歹说点什么呀……”

说点什么、要从何说起——安徒生望着藤丸的睡衣袖口露出的腕子,再往上是刚刚一路牵他回来的手。往常那上面会有一个红色的印记,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一清二白得叫人心生不安。

他琢磨着,要想和这个藤丸解释明白,是必要从一切的发端讲起了——这不是罗玛尼的责任吗!不过,谁让他今天有二十万分的耐心,真的从头开始,事无巨细地讲。




哦、哦、啊?咦、哎!嗯……安徒生一边说一边听着藤丸发出种类极为有限的几个音节,觉得十分好笑,于是也这样做了。“这很可笑吗!”藤丸有点生气,收起了迷茫的表情叉着腰看他,语气也重了。

“一般般可笑。你这反应,很像她刚到迦勒底那时候。”

“那是什么样啊?”

“非常蠢,大多数该干的事都做不好。在魔术界差不多是个废人了。”安徒生既决定要全说实话,就应当把话说完,所以赶在对方的脸色变得更差之前补上:“但是到最后该完成的任务都有好好完成。”

藤丸一听这话果然变脸,甚至于还有点得意起来了:“我果然也还是有派上用场的!”

安徒生随口附和了几句,心道总算能结束了,迟到的睡意四面八方漫上来包绕着他,沉下去的脑袋正要贴上枕头,藤丸忽地接上一句:“说了这么多我的事,然后讲讲你的事情吧!”

“吵死了。无可奉告。晚安,我要睡觉了。”

“怎么可能。你是那个安徒生吧?明明就有很多故事,你自己也有故事吧?”

哼。还真是问到点上了。只要他想,安徒生就有大把故事可讲,村妇老媪,幼童稚子,异世奇人,上天入海,街市邻家,可讲上几个日夜不停歇。唯独他自己身上没有那许多光彩照人的事迹。

安徒生翻个身躺下,拽过被子往身上盖,偏有一角还在藤丸身子底下坐着,他也不管,就这么较劲抻着,狼狈地露一半身体在外。他没接藤丸的话,背对她躺着,明明阖上了眼,面前却不断闪现出各种画面,一会儿是他的童话,一会儿是迦勒底那个藤丸,再一会儿又是身后那个。虽然脑中一片狼藉耳边却得清静,于是烦躁更盛。安徒生叹口气,放弃一样坐起来:“你、在干嘛!”他差点撞上藤丸的头。

“你说了那么多话,我想还是喝点水好。”她举起手里的杯子,一缕一缕的白气升在眼前,“而且对你的感冒也有好处。”

又是感冒——安徒生快没脾气了——他想是时候跟她说清楚他的嗓子并不是感冒所致,况且英灵是不会生病的。放在迦勒底他有一万个理由发作,搁在这个藤丸立香面前似乎哪个都不能生效——他不能指望一个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少做点类似的无用功。

“会这样是因为美人鱼。失去舌头不能讲话,没得到幸福,最后还悲催地死去了。这样的情况对读者造成了刺激,反馈在我身上就是这局面了。”安徒生把手抚在脖子上,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意料之中藤丸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他庆幸没说出别的,不然免不了又要赚来大把同情——是他最不需要的情绪之一了。“不过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是作为英灵现世的一部分,也是必要的条件。总之不能全怪罪读者就是了。”安徒生挠了挠头发。身为一名作者,他还少有为了书稿以外的东西感到棘手的时候。

藤丸重新坐好,一舒眉头。“是吗。那么安徒生会在街头一个人划火柴也是出于这原因吗?”

“……不。那个不是。”安徒生尴尬地咳嗽。要说吗——在新年庆祝活动上幸运地被轮盘选中,继而被众人要求表演卖火柴的事?还是说吧。

“哈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藤丸爆出一串爽快的笑声,还毫不掩饰地擦了擦眼角。“那真的是很’幸运’了。之后呢,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可能是喝了酒以后跑到转移室,一不小心掉进筐体了。”再后面恐怕要问达·芬奇那个混蛋了。

“喝酒!安徒生这不还是个孩子嘛!”藤丸叫起来,小声念叨着“我都还没喝过”之类的话,心中忿忿不平。

原来重点是那个吗……安徒生默不作声。就我所知道,你会的。虽然卫宫以“未成年饮酒禁止”这种理由拼命拦着,你还是喝了。说是为了迎接新年,庆祝人理的保全,也为了纪念某个人。后面的话就不用让她知道了。

“这是什么?”安徒生疑道,看着藤丸伸到他面前摊开的手,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纸包。接过来展开,写着显眼的一个“大吉”。

“是’大吉’呀。”

“……那个我当然知道。但是给我干嘛?”

“给你转运、不对,是让你更幸运。”藤丸竖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这个很灵的,不许丢。”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安徒生看了看纸条,又把它按原来的痕迹折起来,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好运气很多,所以分给别人也无所谓?小心明天出门被车撞——”话没说完,就被藤丸甩起来的被子整个蒙住了头:“快闭嘴吧睡觉了!”

不过你真的很幸运。这句话安徒生确是发自内心地认同。和我的御主比起来,真是好运冲天了。他躺在刚刚熄灯的黑暗中,听着旁边的床上传来平稳的呼吸,最后这么想到。




藤丸立香是被阳光叫醒的。

她迷糊着坐起来,努力回想昨晚是为什么没拉窗帘,却没个结果。

“妈、妈妈,家里的那个……客人呢,去哪了?”她冲进餐厅,看到的是母亲像平常那样煎着鸡蛋。

“什么客人呀。”母亲回头看着她。

“哦。是我记错了吧……可能是昨天睡太少了。”藤丸傻笑着糊弄过去,转身欲离开厨房,又听到:“立香你也真是的,夜里回来那么晚,还把浴室搞成那样。”浴室、浴室……藤丸跌跌撞撞跑去,进了门,还剩着昨晚留下的水汽味道,只是母亲提起的痕迹已被打理整齐。

她打开龙头匆匆冲了把脸,感觉好多了。


-Fin-





第二天一早玛修在前辈房门上见着一张贴上去的字条,写着一个显眼的“大吉”



藤丸:总觉得有点怀念。就那么贴着吧。不也挺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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